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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 再別青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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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石鎮仍和往昔一樣,青石幽幽,整個城池都仿若散發著淡淡的涼氣。

張嘯天出生於此,兒時的幾年也在這裏度過,小小的青石鎮留給他的,是最後的緬懷和思傷。

父親的打鐵鋪已經改成了雜貨鋪,那熟悉的小院,仿佛還依稀記載著兒時的哭鬧和嬉戲。夢醒人歸時,一切都已經物是人非。

但有些路,他上去了,就永遠不會回頭。

張嘯天輕輕抹去眼角殘淚,仿似咽下了最後一點牽掛。然後,直向城中而去。當年父親落難於此,小心經營只為撫養兩個孩子。一位武林中意氣風發的英雄人物,慘淡到這般地步,張嘯天也不禁有些鼻頭發酸。然而如今心中最痛恨的還是當年的紈絝劉三劉賴皮。

父親重傷時,屢次尋事,處處刁難,無奈下父子二人被迫遷至山野鄉村,待得再次歸來,父親更是被毒打傷重,最後死在自己眼前。這種仇恨,與之木家差不了多少。

只是這劉員外在鎮子裏卻是個至善之人,平時樂善好施,聲望頗高,是以張嘯天當初隨秦鏢頭遠行時,雖有念報仇,但猶豫再三,沒有尋上門去。只是今日這覆仇之事已經成為他心中執念,如果不為親人報仇,他修道的道心也或許不能完整。有些事,非做不可。

劉府位於鎮子中心,緊鄰城主府。劉員外作為鎮子裏最富有的鄉紳,據說曾經是個不大的官宦,只是不懂得為官之道,為人過於迂腐,最後自己辭官歸來,經營著一些買賣。至於其人究竟如何,張嘯天不知,但劉三的性命,張嘯天此刻非取不可。

劉員外這些年來也為這第三個兒子愁壞了,因為最小,所以平日裏過於寵溺,結果養成了如今驕橫跋扈,欺貧淩弱的惡習。現在想要改回來,談何容易,如今這個年紀,叛逆固執,險些將自己活活氣死。好在自己也打拼了好一番家世,平時惹出些亂子來,也能靠著自己的幾分薄面和大量的銀兩應付過去,但自知這樣下去早晚釀出大禍來,所以也只能苦口心婆的勸導。

這才剛剛訓罵了一頓,自己氣呼呼的坐在正廳中,今日還約了私塾的陳老先生喝茶,好心情都叫這個不知上進的孩子給破壞了。煩亂的心情還沒有平覆,外面匆匆忙忙跑進來一個下人。

“老爺,外面有個俊朗書生來訪,只說要面見老爺您,不肯說出所為何事。”

劉員外心中正煩,哪裏有心情招待什麽年輕書生,想來無非是想靠自己謀些門路,自己為官時最是厭煩這些暗中倒矩之人,所以大袖一揮,不耐的說道:“就說老夫不在,攆他走吧,以後這種人直接趕走就是了。”

還沒等下人答應,一道冷峻的聲音突兀從外傳來。

“劉員外這般招呼客人,可有失您身份呀。我真龍國一項尊重向學儒士,員外今日這般行為讓人說道出去,恐怕有損聲譽啊。”只見得一個身披青色道袍的俊朗少年一臉平靜的站在院落中。

“你,你這小子怎麽進來的!”那下人一看張嘯天居然穿過層層院落來到了這裏,後面的守衛都沒有察覺嗎?難道此人?一想及對方本領,不禁嚇得差點小便失禁,只得結結巴巴的占到了員外身後。

“哼!老夫還鄉已久,官場的營生早已生疏,如今只是一個粗野商賈,當不得儒生規矩,你另尋他人吧!”劉員外雖也驚訝,但自負這城主府邊,對方不敢太過放肆,陰沈著臉說道。

“哦?劉員外以為張某今日前來是有求於你嗎?也算對,張某確實有個關乎劉老爺的事情想要請教一二。”

“哼!但說無妨,不過老夫可沒有那麽多時間和公子談雅興,公子也不用在此浪費時間。”

“呵呵,劉員外且聽我說完,如果今日之事與你無關,張某扭頭就走,怕只怕劉老爺日後後悔罷了。”張嘯天曬然一笑,接著語氣一轉,陰測測的說道:“張某自小出生青石鎮,耳濡目染的都是劉員外如何平易近人,如何積善行德,老實說,當年很是敬仰,可張某很是好奇,為何劉老爺如此大善之人,卻嬌慣出那樣一個惡子,欺善淩弱,損壞劉老爺名聲,劉老爺卻一直放任不管?”

劉員外一聽,事關自己那個另人頭疼的小兒子,臉色變得十分難看,“可是小兒什麽地方冒犯了公子?恕子不孝,是老夫管教之過,得罪之處,老夫願意拿出些錢財慰問,公子盡管報個數便是。”

“呵?錢財?張某知道你劉老爺家大業大,但錢財能買得了人命嗎?錢財能讓張某家父起死回生,能讓張某不再忍受孤苦之痛嗎?”張嘯天聞言大怒,周身氣勢瞬間爆發,劉員外和那仆人“噗通噗通!”撞到身後柱子上,忍不住吐出一口膿血。

“什麽人?!放肆,敢在這裏撒野!”

“住手!”

“不許動!”各種雜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,外院的護衛聽到裏面的聲音匆匆趕來,隔壁的城主府中也有高手略上墻頭怒喝。

“劉老哥,你無恙吧?”一個頭發花白但卻氣勢不凡的中年男子跳下墻頭扶起劉員外,周圍“呼啦啦”圍上好幾個本領高強的護衛。

“無妨,謝城主相救。”

“公子為何擅闖他人府宅,還在鎮中惡意傷人?難道不將本城主放在眼裏嗎?”中年男子暫時松開劉員外,怒聲呵斥張嘯天。他和劉員外常有往來,很是欣賞劉員外的品行,平日裏也得了很多便意,聽到這邊亂糟糟的,連忙過來查看,只是沒想到居然是這麽年輕的一個書生。

“城主大人在此,那這件事張某正好請城主給做個公斷了。劉家三公子在鎮中欺善淩弱,禍害鄉民,家父原是鎮中鐵匠,被他屢次欺淩,被迫躲入鄉下,五年前有事來到鎮中,被劉家小兒活活打死,敢問城主,張某殺父之仇,如何計較?!”張嘯天慘然一笑,赤紅著雙目冷冷反問。

“這......”城主氣勢頓時一弱,扭頭責備的瞅了劉員外一眼,也是滿臉無奈,但眼下卻不得不硬著頭皮說道:“此事還需本城主好好查證,你改日將訴訟辭呈交上來,待本城主查明了,自會給你一個說法。”

“哼!無需麻煩城主大人了!今日張某前來,必然要取走劉賴皮項上狗頭,以祭奠家父在天冤靈!”

“哼!公子非要弄個魚死網破才肯罷休嗎?”城主也來了怒氣,沈著臉問道。

“魚死網破?只怕憑借城主大人的本事,即便網破了,魚也死不了!”張嘯天何嘗不郁悶,這城主明擺著是要庇護劉員外,但此仇非報不可,也是狠聲說道。

“老夫願意拿出五十萬紋銀賠償公子,還望公子高擡貴手!”身後的劉員外眼看就要一言不合鬧將起來,只好無奈的說道。

“五十萬?哈哈哈哈,劉老爺好大的手筆!但張某說過,有錢買不來先父再世,也填不了張某心中孤苦,今日無論如何,也要給張某一個說法!”

眼見已經沒有回轉餘地,城主一方已經拔出了手中兵刃,一聲嘆息聲在所有人耳中傳來。張嘯天微微驚訝,轉過身來,只見得一個滿臉威嚴之相的老者,此時卻是充滿了無奈,長長嘆息了一聲,說道:“張道友可願聽老朽一言?”

張嘯天突破境界時,曾進入神奇狀態,瀏覽了自身發生的所有事跡,其中就有這位只有數面之緣的老者替他疏通筋脈,相贈紫雲的畫面,這些好處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幫助,尤其是那紫雲,使得他神識異常強大。其實早在很遠的時候,張嘯天就發現陳老先生來了,他原想事了了前去拜訪道謝的,沒想對方在這裏出現。

陳老先生卻是早就約好了和劉員外品茶的,但剛來這裏,就看到這樣一場鬧劇。當年之事,他也知曉的清清楚楚,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相勸,只是希望憑借自己的薄面給劉員外留條生路。

“張嘯天還未謝過先生再造大恩,原打算稍後登門道謝,不想再次相遇,請受晚輩一拜!”面對恩人,張嘯天也暫時收起了仇恨,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。這陳老先生所修當屬儒家一脈,周身有一股淡淡的正氣繚繞,所以平日裏看起來正直、嚴肅,只是修為不高,所以對如今的張嘯天來說,沒有任何影響。

“呵呵,不錯,如今連老夫也看不透你了,想來這些年又有了一些奇遇。”陳老先生微微一笑,旋即擡頭看了看滿臉沮喪的劉員外,又低聲說道:“道友可否看在昔日情分上放過我這老友一次?老人家在世,疼愛膝下幼子這裏常理之中,孩子犯了錯,也不該全家承擔的。”

“如果這劉員外肯把害我父親的劉三交出,晚輩發誓不會動劉家一草一木!”張嘯天本沒打算在這裏大開殺戒,只要對方肯交出元兇,他自也不會耽誤。

陳老先生微笑著道了聲謝,移步向著劉員外走去。

“老友啊,此事是你家那孩子做的不對,老朽也盡力替你調解,不過這張小友執念太重,恐怕不會輕易放過。交還是不交,還得你自己拿主意了。”

劉員外慘然一笑,早已料到再不加管束,遲早鬧出事來,只是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麽快!早晨剛剛一頓呵斥,這才關了禁閉,居然這就保不住了!

一口逆血突然噴出,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幾十歲,陳老先生連忙扶住,右手不著痕跡的輕輕撫在劉員外背上。劉員外感激的看了一眼,無奈的搖了搖頭,臉上的老淚像是斷線的風箏般不住滑落。

“我劉世昌官場不如意,如今積善行德,安心做個百姓,卻怎的也要遭這斷發之災啊!哎,也罷!也罷!來人,把那個逆子給我帶出來!”期待地註視了張嘯天片刻,劉員外一聲大呼,隨即身子一軟,竟是昏了過去。陳老先生無奈的搖了搖頭,對著身邊緊張的眾人說:“無妨,這樣反而好些吧,先送下去休息吧。”

只過了片刻,劉賴皮那讓人厭煩的聲音就從遠處傳來:“你們這些狗奴才,居然敢拉我,你等著,回頭統統弄死你們!二狗,**也敢動我,老子平時瞎了眼帶著你逛窯子,老子回來打死你這狗奴才......”

眾人臉色變了又變,都無奈的相視搖頭,這孩子落得今日地步,都是情有可原啊。一聲殺豬般的叫聲從後院傳來,卻是劉賴皮的親娘,怒罵著鬧將了出來,張嘯天心頭更煩,此仇不得不報,可是鬧得劉員外這等善人家破人亡,也非他所願。

臨身飛起,眾人只覺眼前一股青煙掠過,叫囂的劉賴皮和張嘯天二人已經沒有了身影,只問遠處傳來一聲慘叫,旋即沒了聲息,都不禁吸了一口冷氣,這般身手,自己等人差點傻乎乎沖上去打殺人家!

第二日,劉員外險些病故,大開倉庫,救濟鎮子裏的貧困居民,賠償昔日劉賴皮欺淩過得所有人家,大家得知劉賴皮已經被殺,都大放鞭炮,奔走慶祝。劉員外的府宅長日大門緊閉,日漸冷清。

張嘯天帶著喪命的劉賴皮,徑直飛掠到田家村小茅屋裏,祭拜了父母哥哥,靜坐了三天三夜才靜靜的走了出來。

平日裏負責照料張鐵仁這小茅屋的鄉鄰早已知道張嘯天回來了,這幾日也常有小孩跑過來送些水食,不過張嘯天只是靜靜的坐著,並不曾說話。這一日,他卻是主動拜訪了所有的鄉鄰,挨家挨戶留下了一些錢財,這才決然的出山而去。

他要走的路,還很長,如今的仇家無比強大,他不知道修煉到什麽程度,經歷多少歲月,才能了卻這一番恩怨,但這是他最大的執念,即便窮盡了一生都沒能完成,他也要奮鬥到最後一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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